导读:贝隆精密是在创业板审核标准传闻传出后首例不满足相关标准的上会审核企业,其结果在一定程度上也能够印证有关传闻的真实性,这也是目前业内对贝隆精密审核结果倍加关注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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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姚 毅@北京
编辑:翟 睿@北京
发端于上周末的一则传闻让即将登陆创业板发审委会议接受审核的贝隆精密科技股份有限公司(下称“贝隆精密”)IPO备受业内人士关注。
8月28日,有关创业板IPO审核标准调整的传闻开始在投行圈子里流传。
上述传闻称,监管层对创业板IPO审核的标准进一步作出具象要求,其中主要包括对“创新性”和“成长性”指标的调整,要求拟创业板IPO的企业需满足“报告期内,研发投入复合增长率不低于15%,或者合计金额不低于5000万元”、“报告期内,营业收入复合增长率不低于20%”等两条。
对于该传闻的真实性,叩叩财讯也曾多方向接近监管层的知情人士求证,该人士向叩叩财讯透露,监管层的确最近在着手细化研究完善创业板“三创四新”的判断标准,也计划如科创板一般给出对板块属性判定的具体标准,但目前尚未完全确定。
那么创业板IPO审核的标准是否真的如传闻般已有所调整,于是,众人的目光便聚焦于贝隆精密的IPO审核结果上。
8月30日,在上述创业板审核标准传闻传出后的首场创业板审议会议即将拉开帷幕,三家拟创业板上市的企业的IPO申请将逐一登堂受审,贝隆精密不仅是当日首家上会者,也恰好是这三家企业中唯一一家直接触碰到了上述传闻中创业板IPO调整后的审核红线者。
作为一家从事精密结构件的研发、生产和销售的企业,贝隆精密产品主要运用于智能手机、可穿戴设备、智慧安居及汽车电子等行业。
早在2017年便开始筹谋上市的贝隆精密,在经过近5年的蛰伏,总算在2021年6月成功递交IPO申请并获得受理,又在经历了一年多时间的前期问询和排期后,才终于获得了此次上会审议之机。
公开信息显示,此次IPO,贝隆精密计划发行不超过1800万股以募集5.06亿资金,其中1.2亿将被用来补充流动资金外,其余的3.86亿将分别投向“精密机构件扩产项目”和“研发中心建设项目”。
正如上述所言,贝隆精密此次的有关成长性表现,不仅踩线了日前传闻中的创业板IPO审核标准,也是即将同期上会受审的企业中基本面最羸弱者。
与即将同日上会的另外两家企业相比,无论是营收规模最近一期已超22亿,扣非净利润报告期内早已破亿的深圳市三态电子商务股份有限公司,还是在报告期内营收复合增长率俨然已近30%,且最近一个完整会计年度的净利润距离破亿也近数百万之遥的厦门科拓通讯技术股份有限公司,贝隆精密那在2019年至2021年中,始终在5000万—6000万内波动的扣非净利润,和不断下降的毛利率,都让人深感其盈利瓶颈期的到来。
在贝隆精密IPO的前期审核中,监管层就其对大客户的重大依赖充满了质疑与争议。
“对重要客户的重大依赖,以及下游行业景气度的下滑,乃至由此带来的议价风险,都是深交所方面对此次贝隆精密IPO比较关注和担忧的风险。”一位接近于监管层的中介机构人士向叩叩财讯透露。
在一定程度上说,贝隆精密是幸运的。
2021年,在其之前重大依赖的大客户出现较大的风险之时,其顺利地“搭上”了另一“重大依赖”的客户并由此更大规模地介入苹果产业链,这在很大程度上保证了营收的增长。
但随之而来的则是,在下游强势客户的主导下,“议价”权的进一步缺失,其毛利率进一步压缩,也使得其陷入了增收却利难增的“尴尬”之地。
有意思的是,在贝隆精密最初向深交所递交的IPO申请中,纵然其存在着向单一客户销售占比超50%的情形,但其却对是否存在“重大依赖”只字不提,仅表示存客户集中的风险。
但随着深交所对其IPO的连环问询,最终,贝隆精密不仅承认对客户存在重大依赖,而且还是罕见的对两家客户皆存在重大依赖的界定。
1)成长性不符创业板IPO审核传闻“红线”
承认对两公司存重大依赖
就在报告期2019年至2021年中的表现,贝隆精密的确或难符“高成长”之实。
据贝隆精密公开的财务数据显示,在最近三年的IPO报告期内,即2019年至2021年间,虽然2019年录得的营收为三年间最低,但扣非净利润却是报告期内的峰值,当年,贝隆精密以24641.06万元的营收,获得扣非净利润为5739.22万元。
接下来的2020年和2021年,纵然营收保持着一定的增长,但尴尬的是其扣非净利润却始终未能达到2019年的高度。
数据显示,2020年和2021年,贝隆精密录得的营业收入分别为25260.64万元和33524.99万元,但对应的扣非净利润则分别仅为5160.29万元和5567.68万元。也就是说,在2021年中,虽然营收出现了同比32.7%的增长,但扣非净利润的同比增长却仅有不到7.9%。
可能更将影响到贝隆精密IPO最终结果的是,其与日前传闻中创业板IPO审核调整标准的“不符”。
据在8月28日与投行圈内流传的创业板IPO审核调整标准中对拟创业板上市企业“成长性”的判定要求,需在报告期内“营业收入复合增长率不低于20%”。
反观贝隆精密,在2019年至2021年间,其营业收入从24641.06万元增长至33524.99万元,其IPO报告期内复合增长率仅为16.6%。
这一数据明显不满足传闻中创业板IPO审核调整后的标准。
“贝隆精密是在创业板审核标准传闻传出后首例不满足相关标准的上会审核企业,其结果在一定程度上也能够印证有关传闻的真实性,这也是目前业内对贝隆精密审核结果倍加关注的原因。”来自于沪上一家大型券商的一名资深保荐代表人坦言。
对于上述创业板IPO审核标准调整的传闻,该资深保荐人虽表示“拿不准真假”,但其却也坚持认为对于以“高成长创新创业企业”定位为基准的创业板来说,在IPO报告期内,营业收入的复合增长率不低于20%的要求“比较合理”。
“如何考量一个企业是否具有高成长性,如果说对于属于创新创业阶段的企业来说,仅拿利润的增长作为指标,可能对部分企业来说有失偏颇,因为创业企业前期需要大幅投入,成本亦未获得规模化效应得以降低等等,但如果报告期内复合增长率一直处于降低的范围内,那何谈成长性呢?”上述保荐代表人认为。
的确,对于成立已经15年,在最近三年内,营收复合增长率仅为16.6%,且扣非净利润的复合增长率呈复增长的贝隆精密,是否符合“高成长创新创业企业”的创业板定位,需要打下一个大大的问号。
2021年,对于贝隆精密IPO来说,作为最近一期财务报告年,是极其关键的一年,在这一年中,贝隆精密可谓又惊险却又幸运。
惊险的是,2021年,原本贝隆精密赖以生存的下游行业环境骤变。
在过去几年中,贝隆精密的相关产品绝大多数运用于智能手机上,在2019年至2021年的报告期内,贝隆精密来自于智能手机业务的收入平均超过主营收入的7成。
此前几年,贝隆精密的智能手机精密结构件主要运用于三星、小米、OPPO、VIVO 等手机品牌光学摄像头,这些终端的“触达”,则是贝隆精密通过大客户舜宇光学而完成。
但时间进入2021年,由于全球芯片短缺问题严重,供应商难以满足设备制造商的要求,因此全球智能手机出货量骤降。
受此影响,曾在此次IPO报告期初期为贝隆精密带来七成以上营收的舜宇光学,在近年来也在不断放缓对其的采购。
公开数据显示,2019年,舜宇光学对贝隆精密的采购额约为1.74亿,占其当年营收总额的70.55%,但到了2020年,贝隆精密来自于舜宇光学的销售额度则缩减至1.57亿,到了2021年,舜宇光学进一步降低了对贝隆精密的采购,当年的采购额共计已下滑至1.36亿。
更不幸的是,进入2022年,舜宇光学和贝隆精密的“牢固”合作还在进一步“瓦解”,贝隆精密也承认,舜宇光学对其的采购还存在持续下滑的风险。
但说到“幸运”,那便是在2021年,舜宇光学的“依赖”眼看就将不存之时,贝隆精密幸运的又找到了一大“金主”——2021年下半年,曾对贝隆精密年采购额最高不足4000万的安费诺突然加大了对其的支持,仅在2021年,安费诺便一举以1.43亿的采购额超越舜宇光学,成为了贝隆精密当年的第一大客户。
安费诺便是知名的苹果产业链企业。
贝隆精密解释称其之所以受安费诺“青睐”,是因为其助力安费诺成功进入了苹果某13代手机产品的产业链。
依托与安费诺合作的“幸运”,贝隆精密跻身“苹果链”间接供应商,表面上保住了营收的增长,而这份“幸运”的背后,纵然有贝隆精密所谓的助力安费诺所获得的“稳固”加持,但却难掩议价权羸弱的事实。
在此次IPO申报材料中,以商业机密为由,贝隆精密豁免披露了其与安费诺相关产品的毛利率,但从贝隆精密披露的综合毛利率,也可得以窥见其“薄利多销”的尴尬。
据贝隆精密披露,在2019年至2021年间,其综合毛利率分别为 42.68%、37.71%和33.61%。
“基于客户降价压力主要产品价格和毛利率呈下降趋势”,贝隆精密承认道。
“目前贝隆精密的下游客户中,主要是安费诺和舜宇光学,这两家企业对其的营收贡献在2021年超过了总营收的80%,而这两家又是知名的电子厂商,无论在行业环境如何的情况下,贝隆精密在二者面前皆难有定价的话语权。在近几年中,贝隆精密不断走低的毛利率,便是这些知名厂商压价的结果,而当智能手机行业出现低迷之时,两大厂商也能直接将价格因素分摊至贝隆精密身上。”上述资深保荐代表人表示。
安费诺和舜宇光学,是如今贝隆精密作为一家精密结构件生产商能够走到IPO审核大门之前的最大功臣。
无论是在2020年之前,曾为其贡献过最多近7成营收的舜宇光学,还是在2021年以“白马骑士”之姿,在“靠山”舜宇光学出现状况之时,迎头顶上,并在当年为其贡献了主营业务超50%毛利的安费诺,贝隆精密显然皆对其构成了重大依赖。
但在最初贝隆精密向监管层递交的IPO申报材料中,却故意对舜宇光学和安费诺存在的“重大依赖”予以弱化。
如果说在2021年6月首次递交的IPO申报材料中,因此时其对安费诺的销售才刚刚爆发未出现较大的营收占比,故未将安费诺认定为存重大依赖企业还尚有情可原,但在这份IPO招股书(申报稿)中,在舜宇光学对其的营收贡献占比已多年皆近70%的境况下,依然只字不提对舜宇光学存在“重大依赖”,仅称“存客户集中风险”,那么贝隆精密最初的IPO申报材料缺乏审慎性,则是不争的事实。
随后,在经历了深交所三轮问询追尾后。在最新公布的IPO招股书(上会稿)中,贝隆精密终于罕见地承认自己对安费诺和舜宇光学两家企业皆存在“重大依赖”。
2)报告期内,实控人罕见卷入偷逃税疑云
除了基本面的争议外,贝隆精密的实控人之一——王央央在此次IPO报告期内多起股权转让价格的“谎报”也让其卷入了拟IPO企业实控人在报告期内并不多见的偷税疑云之中。
贝隆精密在一定意义上也算是一家夫妻店。
2007年11月,贝隆精密的前身余姚市贝隆精密模具有限公司(下称“贝隆有限”)便是由杨炯、王央央夫妻二人共同出资设立,斯时,注册资本为人民币 50 万元,其中杨炯认缴出资额 30 万元,占出资额的60%;王央央认缴出资额 20 万元,占出资额的40%。
在经历了15年的发展后,截止到其此次IPO前,杨炯、王央央夫妇合计控制着贝隆精密 87.00%的股份,处于绝对控股地位。而杨炯、王央央夫妇则一并被认定为贝隆精密的实际控制人。
2017年9月22日,贝隆精密开始筹谋IPO,其实际控制人杨炯、王央央与 40 名员工共同签署了《宁波贝宇投资合伙企业(有限合伙)合伙协议》,投资设立了宁波贝宇成为了员工持股平台。
2017 年 11 月 28 日,宁波贝宇以 718 万元认缴贝隆精密新增注册资本 100 万元,其中 100 万元 进入注册资本,剩余 618 万元进入资本公积。
在初设立宁波贝宇时,杨炯作为普通合伙人,持有宁波贝宇1%的份额,其余的41名有限合伙人中,王央央为持股数最多者,共持有43.51%的份额。
在2018年3月之后,王央央则开始逐步将自己所持的宁波贝宇股权以股权激励的方式向其他员工转让。
最初的几次,王央央与受让者的股权转让皆是以平价转让进行。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自2018年7月开始,王央央的多笔股权转让出现了溢价转让。
但这些溢价转让的股权事实被隐瞒,王央央向工商系统提供的转让价格依然是“平价”转让。
而这一现象在进入贝隆精密IPO报告期内,依然频发。
据叩叩财讯统计,在2019年2月,2020年2月,2020年4月,由王央央转让出的多笔股权事项中,皆存在涉嫌采用“阴阳合同”的方式向工商系统隐瞒真实转让的价格。
如2019年2月,王央央曾向自然人张鹏辉、蒋飞、周蔡立、熊海锦、廖常青等分别转让其所持的员工持股平台宁波贝宇的股权,其向工商申报的转让价格皆为1元/财产份额,但实际转让的价格却达到了1.81元/财产份额,溢价超过80%。此次股权转让,对价涉及数十万元。
2020年2月,王央央继续向自然人张鹏辉、蒋飞分别转让宁波贝宇7.5万的财产份额,其向工商登记的转让价格依然是7.5万元评价转让,但实际蒋飞和张鹏辉向王央央分别支付股权转让费17.59万。
2020年4月,王央央又将宁波贝宇14.25万的财产份额转让给张鹏辉,其向工商申报的转让价格为14.25万,但实际转让价格则为33.42万。
“根据《公司法》和《公司登记管理条例》,是否缴纳税款并非股权转让行为生效的必要条件,而是否完税,也并不影响股权变更工商登记。实践中,股权转让当事双方可能会两份内容不一致的股权转让协议,一份用以确定股权转让双方具体的权利义务,记载股权转让实际价格,另一份记载的股权转让价格多为平价。如此操作,若按照‘假’合同的平价转让,那么转让方则无需缴纳个人所得税。所以,如果股权转让者不进行按实际转让价格的纳税申报,这其中便牵扯触及偷逃税问题。”北京一家知名律所的合伙人告诉叩叩财讯。
王央央在2018年9月后的上述多起股权转让中,便是以平价转让的“阴合同”代替了实际转让的情况,且在转让后,在当时均未按照实际的交易情况进行个人所得税的申报,在当时也未缴纳个人所得税。
根据《刑法》第201条规定,纳税人采取欺骗、隐瞒手段进行虚假纳税申报或者不申报,逃避缴纳税款数额较大并且占应纳税额百分之十以上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并处罚金;数额巨大并且占应纳税额百分之三十以上的,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
“数额较大的认定一般是以5万元为起点,如果偷逃税超过这个数字,就会被认为数额较大。个人股权转让未及时报税,便有构成逃税罪的风险。”上述律所合伙人表示。
直到2020年12月,贝隆精密已行至IPO启动的前夕,王央央才不得不分批次将自2018年以来的涉嫌的“偷漏税”一一补交。
直到2021年5月30日,也就是在贝隆精密IPO正式提起申报的半个月前,王央央才终于获得了最后一份《税收完税证明》。
(完)